“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黄巢的这首《咏菊》,充满壮志凌云的豪气,流露出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慢尽管这是作者以诗言志之作,但将其用于曾在景德镇各陶瓷市场随处可见的“菊盘”身上,却也丝毫不以为过制作技术被无限传播,商家为争夺市场而陷入“乱战”,最终将传统雕塑瓷中的捏雕技法,得到最为极致体现的“菊盘”,在景德镇陶瓷市场上濒临销声匿迹的边缘当“满城尽带黄金甲”的盛景,缘何会蜕变为今日“菊花残遍地霜”的凄凉?《瓷器》记者王勇文/图寻菊12月22日清晨,正匆匆赶路的市民发现,出售小礼品及鲜花的精品屋门前,陈列的不再是娇艳的玫瑰、醉人的百合以及淡雅的康乃馨店主将一束束金黄的菊花,细心地捆扎好,然后堆放在白色的塑料桶内供人选购这天是冬至,自唐宋始,冬至就是人们祭祀先人的日子,这一习俗一直延续至今日,景德镇人自然也不能免俗考虑到环境保护等因素,现代人已不再将燃烧纸扎冥币作为纪念先人的唯一方式,而菊花的花语为“思念”,于是越来越多的人选择购买菊花,作为纸钱的替代品,放在亲人的坟前人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后,还会有与其关系密切的人,借菊花向其寄托哀思但菊花在经历孕育之后的怒放,最后走向无可奈何的枯萎衰败之后,又有谁会以何种方式去纪念它、感怀它?10多前,一种名为“菊盘”的捏雕类陶瓷品种,曾深受消费者的追捧,我市几乎每一处或正规或凌乱的瓷类销售市场,都可寻得它的芳踪可不知从何时开始,它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市场,就连本地人想要购买一块设计考究、做工精致的上等“菊盘”,都必须要花费相当的力气去寻找上个世纪代,你只要到金昌利所处的新瓷器街走一遭,便会发现街道两侧那嘈杂热闹的小陶瓷商铺里,十家至少有四家以上可购买到“菊盘”当时最流行的一款“菊盘”产品,其设计是将一朵盛开的独本菊,放置于祭蓝盘的中央位置,菊花周围点缀着些许枝叶部分商家则将尺寸较大、画面设计复杂的“菊盘”,放在店铺内最显眼的区域,作为招徕生意的活广告如今新瓷器街已被改造成饮食一条街,其陶瓷商品的经营功能,已被与其相连的国贸市场所替代国贸市场与位于莲社北路的陶瓷大世界,均为景德镇交易最为活跃的陶瓷市场,只不过后者以经营名人名瓷著称,而前者则以品种繁多、物美价廉见长不过你别指望能在国贸市场内随便逛逛,就能买到称心如意的“菊盘”,这个偌大的市场内,仍在坚持出售“菊盘”的店铺,不过区区三四家而已而朱金明所经营的这家雕塑瓷专卖店,就是其中的一家鸡肋与国贸市场内其他的店铺相比,朱金明的铺子规模较大,其经营面积翻了相邻几间瓷行一番观音、罗汉、动物、花鸟等造型的雕塑瓷,将铺子挤得满满当当的,但就是看不到“菊盘”的影子在店内工作人员的指点下,来访者才在用于储藏商品的那一小块区域里,那座高大货架的最顶层,发现了一排6寸至8寸规格的“菊盘”独本菊、悬崖菊造型的“菊盘”,蒙上了细密的灰尘,顾客必须要搬来椅子垫脚,才能将其从货架上取下朱金明并不打算为这些曾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菊盘”,提供一个让顾客更易于发现、更便于欣赏的安身之处,对他而言,这玩意已成为鸡肋中的鸡肋,将它留在店中,纯粹是为了让店铺的陶瓷品种更为丰富朱金明于开始涉足陶瓷经营,在商场经历了的摸爬滚打,他很清楚顾客喜欢什么样的产品,以及什么品种属于被市场抛弃乃至淘汰的扎手货。
将“菊盘”放在店内的黄金位置,朱金明认为这纯粹就是一种浪费,因为它并不受消费者的欢迎,也就失去了获得展示的资格一只6寸规格的祭蓝“菊盘”,零售价6.5元,顾客还要和朱金明讨价还价而一只“菊盘”一般都会装饰3朵左右的小瓷菊,较为复杂的制作工艺,得让技术工人花费较多的时间去制作它;而如今已日益成为抢手货的小陶瓷胸花、挂坠,只由一朵瓷玫瑰或瓷牡丹构成制作瓷菊,工人得将细腻的瓷土揉好,搓成一根根的小泥条,然后再将泥条小心翼翼地整合成一朵完整的菊花;而用瓷土制作玫瑰、月季等大花瓣的物件,则相对来说要简单许多国贸市场内,一朵玫瑰瓷胸花或牡丹瓷挂坠,单只售价15元如果顾客是外地人,不仅商家会拒绝对方的还价,甚至会将卖价报得更高外地游客们也并不觉得,这些造型小巧、新奇可爱的瓷挂件卖得太贵,尤其是一些轻时尚的女子,常一口气买下数件瓷首饰,心满意足地抱着盛放它们的锦盒离开诞生尽管“瓷盘”已没落到乏人问津的地步,但朱金明并不否认,它在新瓷器街时代的风光一时直到现在仍有人对朱金明谈起,一只6寸“菊盘”在可以卖到60多元,如果是出自名家之手,那单只价格更可突破300元据抽样调查结果显示,景德镇市城镇居民人均生活费收入仅为1686元60元并不是“菊盘”的价格顶点,46岁的万丽玲至今还记得,当它刚被推向市场的那几,也就是20世纪代初,8寸规格的“菊盘”售价为380元如今已是高级工艺美术师的万丽玲,在雕塑瓷厂内开了家精品瓷行,专门出售各类捏雕、堆雕类陶瓷作品,还是小姑娘的万丽玲进入雕塑瓷厂工作,被分配到该厂美研所学习瓷雕技法,又被厂里委派到中国轻工业陶瓷研究所进一步深造陶瓷镂雕、捏雕技艺在中国轻工业陶瓷研究所学习了一之后,万丽玲回到雕塑瓷厂,没过多久该厂就开始批量生产“菊盘”景德镇首批传统制瓷技艺代表性传承人陈培火,于至间担任雕塑瓷厂研究所所长一职,他也是“菊盘”诞生的见证者之一“‘菊盘’称得上是景德镇捏雕类陶瓷产品的奇迹”陈培火在向他人介绍“菊盘”时,都会从书架上抽出由熊钢如与洪秀明合著的《陶瓷雕塑》一书,翻开写有捏雕内容的篇章侃侃而谈雕塑瓷厂在建厂之初,并不重视捏雕技艺的整理与发展工作,而将更多的精力投注到以神佛、人物等造型为主的圆雕方面而当时厂里能熟练掌握捏雕技艺的老艺人,仅区区数人而已后来包括刘远长在内的一批在艺术上颇有建树的陶艺家,在其作品中加入捏雕元素,就以刘远长于创作的《天女散花》为例,作品便以大量捏雕瓷花作为必不可少的点缀。
“菊盘”被研制成功后不久,万丽玲就被指派学习其制作工艺,成为该陶瓷新品的第二代传人兴盛按照万丽玲的说法,当掌握“菊盘”的制作技巧,一半靠学、一半靠悟创造并能熟练运用“菊盘”制作工艺的那几位老艺人,对前人留下的捏雕技法进行了突破性的创新,使得做出的菊花花瓣条不仅更为细腻,而且形神兼备朱金明就珍藏着一只产于前后的“菊盘”,做工极为精细,花瓣可用细如发丝来形容这只原版“菊盘”是朱金明的收藏品,他不会将它作为商品卖给别人万丽玲从老艺人手中学到的,仅为将瓷土搓成花瓣条的“捏条”等基础技艺,但如何为作品注入那股子“神劲”,师傅们却密而不宣为了让自己的“菊盘”也能拥有生命,万丽玲不仅想方设法去偷师,还跑到人民公园参观菊展,带上纸笔去写生,终于掌握了瓷菊花瓣的细、粗、阔、窄之不同组合,所能带来的千变万化的艺术效果“菊盘”不仅被国内消费者所追捧,来自国外的客户更是对其爱不释手,而且其品种也日益丰富,成为“主角”的瓷菊早已不是其他陶瓷产品的附属物,而且发展出一系列的以“菊”为主题的瓷品,而且菊花的造型也数以百计,仅以花形区分,就涵盖了包括垂丝型、球型、宽瓣型、莲座型、荷花型等在内的所有品种为了获得消费者的认可,雕塑瓷厂紧接着推出了“镂雕花筛”产品,这种产品以镂雕技艺做作的花篮、扇面、圆盘为底,筛面则被或大气或精巧的瓷菊压阵经过多发展,以瓷菊为主导的陶瓷产品,就有菊盘、花筛、瓷板、花瓶等多个品种正在国贸广场、陶瓷大世界、中国陶瓷城、雕塑瓷厂创意集市热销的瓷质胸花,正是由万丽玲所创,她于凭借此项创新,获得当的江西省优秀新产品奖衰落上个世纪代末,雕塑瓷厂开设了瓷艺学习班,40多名在厂内工作的人员被送入学习班进修瓷雕技艺,万丽玲则担任教师一职,将一身所学向这些轻人倾囊相授。
这些掌握了多种瓷雕基础技法的青工人,不仅立即上岗以满足生产需要,也为日后“瓷盘”的死亡埋下伏笔,万丽玲租借了厂里的车间开始单干,为了尽快在市场上站稳脚跟,她不断设计创作出更多更新的“菊盘”、“镂雕花筛”产品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这一切只是徒劳,由她在瓷艺学习班手把手教出的弟子们,不少人也开始搞承包经营,并对师傅的智慧结晶肆无忌惮地进行剽窃从开始,市场上已出现了许多粗制滥造的所谓“菊盘”,8寸规格的产品单只售价已降至80元以后,景德镇陶瓷市场上销售的“菊盘”,其质量与价格,更是以不可阻挡的趋势急速下行。
万丽玲的徒弟们拼命以价格战抢市场,以牺牲品质为代价提高产量,而来自城郊及农村地区、为其徒弟打工的那些工人们,在初步掌握了“菊盘”的制作工序后,也纷纷脱离雇主开始单干由于在技术上比较生疏,而且急于获得与前雇主相抗衡的市场地位,这些万丽玲的“徒孙”们以更低的价格,来吸引消费者的目光“当,请有经验的老师傅捏朵瓷菊,作坊主都要付上30元的工钱。
”陈培火称有志从事瓷雕事业的轻人,必须下2到的苦功,才能打下扎实的基本功如果仅学习捏雕中的“瓷菊”制作技能,掌握全套制作工序,也得花上半时间“这种流程化的生产方式,的确可以大大提高产品的生产效率,但成品却缺乏整体的美感,工艺质量更无法得到保证”让陈培火记忆犹新的是,不仅在制作工艺上导致“菊盘”的产品质量下降,生产者在釉料使用、烧成工艺方面也以不合理地节约成本为第一原则前后,跑展销的景德镇人越来越多,他们选购“菊盘”的标准之一就是价格的低廉,朱金明认为这也标志着“菊盘”市场被彻底做烂此时万丽玲已不再以制作“菊盘”为主要工作内容,转而向其他雕塑瓷方向发展;之后,景德镇已鲜见“菊盘”,不过雕塑瓷厂内至今仍保留了几家以“菊盘”、菊类瓷板作品为主营商品的小铺子随着“菊盘”的衰落,捏雕在景德镇的艺术地位,再次回到了上个世纪代;好不容易从默默无闻的小丫鬟,成为众星捧月的千金小姐,如今又从高高的云端重重摔下,跌成了鼻青脸肿的平民百姓“‘菊盘’不可能再恢复昔的盛景!”朱金明斩钉截铁地说道,别说“菊盘”的名声已被彻底“做臭”,就算哪天它重新被市场追捧,掌握其制作技艺而又缺乏责任感的小作坊主们,又会一拥而上将其再次“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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