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鸿永资讯中国陶瓷,艺术版:撰文/曾娟,光绪十il,幼的皇帝或许正憧憬着一场力挽狂澜的变革在这风雨飘摇的晚清帝国,距离帝都千里外的景德镇,那里的人们似乎已经忘记了那场太平天国运动窑口的格局正悄然转变,老态龙钟的景德镇御窑厂暗自叹息着,这位受尽冷落和责难的傀儡皇帝,在不满老佛爷时,背着她将珍贵瓷器摔了个稀巴烂这一,距景德镇不远的乐平县乐港镇传芳汪家村,一户普通的农民家里传来阵阵“呱呱”哭啼声。
屋子的主人汪享荣正高兴得合不拢嘴,他刚刚抱了金孙,也许是期望这个孙儿一生平安,他替孙儿取名“平”后来这个小孩又名野亭,号元鉴,正是后来开景德镇瓷画界专业画家瓷上“文人画”之先河的“珠山八友”之一。
为皇家打造精美瓷器的御窑厂,甚至怀想着上一次进贡给同治皇帝大婚喜宴瓷器的荣光然而,现实比历史更要残酷鳞次栉比的烟囱吞云吐雾,飘满松油烟子的苍穹下,气势恢宏的皇家御窑力不从心地等待着重振昔日威严可惜,帝王壮志未酬,泱泱帝国并未让他实现“光绪中兴”景德镇却等未了革命性的维新:围绕“文人画”、“珠山八友”有关的两个词汇乱世之中,那些代表着尊贵显赫的皇家瓷器,不过是落魄帝王动辄得咎的愤懑与痛苦满怀愁闷的光绪皇帝自然不懂得珍惜皇家御窑厂的衰落,一批出类拔萃的优秀民间陶瓷艺术家异军突起,珠山八友就是其中技艺超群的代表人物景德镇瓷画由浅绛彩向新粉彩发展的过程中,王琦、汪野亭等几位志同道合的画友,发起月圆会“珠山八友”结社在这座充满传奇色彩的小城他们画出了中国最漂亮的瓷器(二)鸿永资讯中国陶瓷,艺术版:撰文/曾娟,汪野亭是中国瓷上山水画第一大家,后人将他的作品风格称之为“汪派山水”历史总是超乎你的想象晚清浅绛山水瓷画大师程门没有想到,这位后来者开创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山水瓷画世界他最后的记忆永远停留在那个冬天,颤抖着手指在瓷上画完了最后一笔,驾鹤西去而身在江西波阳“陶业学堂”学艺的汪野亭,正摸索进入瓷道,效法着以“文人画”入瓷的先驱人物程门24岁的汪野亭还有一就要从“陶业学堂”毕业画了两花鸟瓷画的汪野亭,求知若渴地计划着学业有成后赴景德镇专业绘瓷在他的脑海里,时常浮现着那个钟情绘画的少模样入学时,汪氏宗祠正值修葺,祖父汪享荣请来雕刻师、画师雕梁画柱那梁柱间所绘的山水楼阁、花鸟虫鱼,使汪野亭目不暇接,艺趣盎然他课余向画师们讨教并借来画稿认真临摹,画师们见其谦虚好学,都乐于指点有了这些画师的启蒙,汪野亭常常在课余去村头描绘故乡起伏的山峦、弯弯的小河、碧绿的田野、葱茏的林木、恬静的村舍至今在传芳村仍流传一个故事汪野亭得知外婆家厅堂挂有好画,迫不及待准备纸笔墨砚前去临摹,仔细读画,顿感此画确比宗祠处的画艺技高一筹,遂拨亮油灯,欣然运笔时过子夜,外婆促其休息,见汪野亭画兴正浓,则不扰而退晨曦时,外婆见外孙趴桌酣睡,眼润鼻酸为了勉励外孙,便将这些画送给汪野亭,并嘱其精心钻研,刻苦求进景德镇绘瓷谋生的日子,汪野亭在山水瓷画里畅游然而,病入膏盲的大清帝国早已危机四伏,时代急速变革在这个新旧思想交替的环境下,传统制瓷匠人对文人画的向往和对新的形式的思考与改革,正如外来资本主义萌芽一样,蠢蠢欲动乱世下,与多数文人一样,汪野亭拿起笔画出自己的内心世界这个读“经学”出身,长期离家外出闯荡的轻人画中常见古木荒村、寒林秋野的景致,无法掩饰着文人隐逸山林、清高遁世的思想和悲苦孤寂的心境,辛亥革命打响了中国革命的第一枪景德镇御窑厂也在这一寿终正寝彼时景德镇民窑兴旺,陶瓷艺术行业掀起弃旧立新的浪潮,一批科班出身的文化人及有识之士对陶瓷工艺及技法进行改良纷纷自立门庭,组建学术研究社团景德镇瓷画界,一个“珠山八友”的时代轰然来临“珠山八友”之一的汪野亭成为“通景山水”的先驱人物他的汪派山水特点被长孙汪平孙在《汪派山水瓷画选》中总结为:“过去的瓷画花瓶类占大多数,为适应瓶类的造型和多式样的特点,汪氏画山石多以弧形短线夹点做短披麻皴,并创作出别开生面的‘通景画,,即在360度的花瓶上使之形成一幅完整的画面,让欣赏者从任一角度去看都是一个美丽的景点,并且转来转去如同进入一座山水迷宫”(三)鸿永资讯中国陶瓷,艺术版:撰文/曾娟,20世纪代末期,日寇加速对中国入侵景德镇百业萧条,制瓷业终究难逃厄运迫于生计,汪野亭不得不放下瓷画笔改纸画,赖以糊口秋意渐浓,每当抱着纸画在街头徜徉后,汪野亭才满襟秋意地怀念起粉彩的颜色那天,汪野亭回到家中端详着桌上已经有些破损的太公壶,壶上画面完好无缺,对于子孙而言这把自家农用壶乃为绝佳的学习范本汪野亭下意识地想起搁置在家的瓷画笔,有感于自己生不逢时,人生无常希望能把自己的粉彩技艺得以传承,遂在壶上奋笔疾书,以传子子孙孙永久念之他将这把壶留给了子孙——与这把世代相传的壶一样,无论世事如何变迁,可以继承的只有父辈的技艺汪野亭去世后,这把壶已经传承了四代人汪派山水第四代传人汪雪嫒、江葆华捧着这把残损的壶,指着壶底回忆起汪野亭曾为它正名:“留得五湖明月在,不愁无处不食勾释文:湖者壶也,明月者,乃余之画虽破,尔当留为子孙标本平嘱”隔着一程山水,轻的第四代传人只能在画里与祖辈汪野亭进行交流沟通,但并不影响追逐他的脚步在姑婆汪桂英与大伯汪平孙的影响下,“汪派山水”的轮廓变得越来越清晰这两位同出生的传人,从艺经历却大相径庭。
一个从事陶瓷器型设计工作,一个多投身教育事业幸而,沿着“汪派山水”这根脉络,最终结局让他们在瓷上山水殊途同归作为汪氏子孙,与生俱来就肩负着“传承”的使命。
在剪不断理还乱的变迁中,传承仍是最为要紧的事首届中国陶瓷艺术大师汪桂英,即便在陶瓷器型设计中满身荣光:担任7501工程研制小组组长,根据轻工业部陶瓷工业科学研究所根据中央办公厅文件指示,秘密研制一批供毛主席专用的生活用瓷,工程代号为”7501”上世纪代后期,她仍然义无反顾地转向了粉彩山水的研究和创作汪派山水广泛传播始于江西省工艺美术大师汪平孙的《汪派山水瓷画选》汪平孙将父辈开创的”汪派山水”整理回顾,前后耗时四五,从资料搜集、文字撰稿到结集出版一手包办,编著成《汪派山水瓷画选》一书亦是作为汪派瓷上山水画创作一个历史阶段艺术创作实践的总结对于这样一件庞大的工程,汪平孙试图“以利后来者再战”显然,这本书成了第四代传人汪雪媛、江葆华反复咀嚼的著作他们希望在传承汪派山水的道路上从中获取帮助,指点迷津毕竟,汪氏血脉相通他们读懂了大伯汪平孙在后记中阐述的行道之难,“回顾一个世纪以来,举家从艺之艰辛,行远自迩,积铢累寸,殚精竭虑,心余力拙暑往寒来,个中甘苦,绝非外人所知”一把辛酸泪,谁解其中味?这是一个世代关乎梦想,关乎传承的征程(四)鸿永资讯中国陶瓷,艺术版:撰文/曾娟,代末国有制计划经济下,景德镇制瓷业一片热火朝天水光山色的南河比以往都要热闹江葆华已经记不清楚,多少次趁着母亲去瓷厂上班之时,悄悄地来到南河河堤,沿着石阶下去一探究竟随即,他透过写生者的画发现了另一个世界江葆华感觉南河风光竟是如此之美,画家笔下沿河寂静的徽派建筑、门楼精致的雕梁画栋、渡口穿行而过的船只……在江葆华心底,那些山水写生画比起母亲从瓷厂带回来的,图案千篇一律的瓷器有意思得多当大喜过望的小孩并不知道,那些写生的人群中,有位老者是程元璋更不知道自己自此与瓷画山水结下了不解之缘被绘画所吸引的江葆华,刻不容缓地进入绘画旅程与此同时,汪氏家族第四代子嗣汪雪媛正在进行着一场拜师宴,所拜之师正是大伯汪平孙第二天,汪雪媛就搬着桌子到大伯家学习绘画科班出身的汪平孙并未着急让侄女进入瓷门,只是有条不紊地让她学习芥子园、古典诗词,许久过后才开始画瓷。
相对于汪雪媛,江葆华的画瓷之路似乎走得有些曲折迂回作为美术教育专业出身,江葆华大学起就帮别人打工,一直在六中兼课,课余时间从作坊里领取盘子拿回家画瓷器直到认识汪雪媛之后,两人共结伉俪,在姑婆汪桂英、大伯汪平孙指导下研习瓷画,江葆华才真正意义上进行系统的瓷上山水培训江葆华与汪雪媛成婚那日,姑婆汪桂英画了一件瓷瓶恭贺,大伯汪平孙将四块瓷板慎重地交给这对新婚璧人,事已高的长辈希望第四代传人深得汪派山水真传长的生活和工作中,江葆华、汪雪媛互相交流切磋技艺两人从汪野亭瓷画山水中受益,粉彩填色技法需要大量时间与定性,瓷画之路务求术业专攻“汪野亭后期成熟作品都是汪野亭画,汪少平填色而今,我与汪雪媛的作品基本都有两个人的痕迹在里面我画,她填色,她的作品也多是我帮忙题字”站在挂满汪氏肖像与瓷画下,江葆华依次介绍着他们的世家:汪野亭、汪小亭、汪少平、汪青不久之前,江葆华辗转两次购回一幅汪少平山水字画那是一幅少见的纸画,画中所示赠与传芳村堂兄因牵连着汪氏的绵绵感情,江葆华、汪雪媛想做的还有弥补这个世家的缺憾:收回流落在外的先人遗作,得以珍藏,慰藉。
对于接过“衣钵”的两人来说,除了传承任重道远,还将继续用新的方式续写汪派山水的道路责任编辑/程丽芳